陆亦安。

不问归期。

[练笔]林中杂谈

*练笔。by陆亦安。

    我只见过那个男人一次。

    事实上,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个人,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,其中夹杂了一些赤色,他的眼睛是淡色的,我没有看清,剩下的倒也和常人无异,只是他看起来很疲惫。

    我明明只见过这个男人一次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和他像是相识已久一般熟稔。实际上,我连我为什么会呆着这个地方都不知道:稀松的月光从叶片的缝隙中透过,在地上显现出诡异的影子,沙沙的风声从我耳朵边飘过,像是孩童的哭喊,再抬头看去,天上明明有两个如同圆盘一样的明月,那天空不是黑色的深蓝,而是夕阳落山的红,将森白的圆月渲染得通红,几欲滴血。

    “近来可好?”那男人突然开口,他的眼睛望向我,是琉璃的颜色。我想我是紧张的,但是又感觉不到紧张。

    “一切安好。”

    “那件事情你解决了吗?”

    什么事,我分明是疑惑的,可我的嘴居然脱口而出:“解决了,那郡守是个怂货,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 “那就好。”他朝我笑了一下,我们之间的气氛骤然间如履薄冰,沉默下来的气氛并没有让我的躯壳放松下来,我不明白是怎样的事情可以让气氛突然如此凝重。他没有说话,我却是不敢说,我甚至不敢确认我是否正在操纵着这幅躯壳。我的态度是恭敬的,对面前的男人是敬畏的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感觉到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颓废。

    然而不等我胡思乱想,可能是厌了吧,那男人突然就转了身,朝森林深处走出。

    “……”我叫出了一个名字,但是我不知道叫了什么,是两个字的,有些急促,可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急促。

   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似乎是踌躇了一会,森林里的东西是未知的恐惧,我本是不怕的,现在也不怕,只是我现在呆着的躯壳在害怕罢了。至于我为什么不惊慌失措,是因为我早已发现了,是了,我便是在“梦”中。

    仿佛是发现了惊天的秘密,我镇定了下来,这个躯壳的控制权似乎回到了我的手上,我在犹豫不决之际,终于迈出了脚步,跟上了那个人的步伐,明明离得是很远了,可我却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所行走的路径。那个男人没有影子,甚至踩在枯萎的树枝上,也没有断裂的声音。

    我现在是确认了,面前这个男人,应该是我的“主人”之类的,我应该是作为“下属”的。这个认知让我更加得放松了,可能是一种归属感吧,收缩的心脏也有所松懈了。

   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些许的路,途中我们都没有说话。最终,他停下了,停在了一个简陋的木屋前,他推门而入,朝我招了招手,示意我跟上,我自是不敢拒绝的,便就跟了上去。


    那屋子的气息是腐朽的,在屋顶四角还结着灰蒙蒙的蜘蛛网,我看得很清楚。这房中的摆设也是很简陋的,东面的角落摆着草席,怕是蛀了虫,这个屋子里是没有窗的,木门关上后,我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之中。

    那男人点燃了一支蜡烛,放在木桌的中央,我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两只青色的茶杯,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,张牙舞爪的怪物,里面居然已经盛满了褐色的茶水,上头飘着乳白色的烟,看起来像是恭候多时了。

    “你应该要收起你的戾气,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。”那个男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,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他的瞳孔似乎透过茶杯在注视着我,我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僵硬。
   
   

    没由来的,我感觉到了一阵的难过,像是针着心肝脾,明显的,这样的情绪对于我这个躯壳是陌生的,我开口说:“……,我真的不想……”

    他摆了摆手,制止了我想继续说下去的话:“不必了,神荼,我心意已决,你走吧。”

    “哐当”一声,我推倒了木桌,叫嚣的怒火充斥了我的内心,我想要怒骂,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激动。

     最终我只是握紧了拳头,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手掌落下,竟是会痛的。

     即使是这么大的动静,那个男人依旧是没有反应的,我的内心升起了一股名为失望的情绪,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怒火,我抽出别在腰间的佩剑,便是想朝那男人刺去,在这狭小的空间里,那男人侧身一躲,便是躲开了,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未曾放下。

    听他之言,我应该是名为“神荼”的。纵然我的躯壳再不冷静,我的灵魂也是镇定的,我以第一视角的来观看这个故事,冷漠得就像是一个旁观者,事实上,我就是。

    他朝我看了一眼,那琉璃色的眼神仿佛染上了一抹不明不白的意味,折射出了一抹红光,刹那间,我的手臂如同扭曲的麻花,剧痛爬上了我的臂膀,可纵使是如此,我的躯壳依旧是紧紧握着匕首,我能感觉到一丝倔强的意味。

    我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光圈,在疼痛的促使下我被迫弯下了腰,跪了下来,也就一瞬间的事,地面骤然间裂开了来——

    这一次,是相反的,我的躯壳是镇定的,而我的灵魂被那排山倒海的恐惧覆盖:成千上万的断肢残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,额间露出白骨的女人披头散发地朝我扑来,黑黝黝的眼眶中折射出怨恨的红光;张着嘴,露出白森森牙齿的男人,正在啃食着小孩的心脏,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,他朝我看了过来,我心下是猛的一颤——他居然只有半边脸。

    这些都是假的。我这么劝说自己。

    但事与愿违,直到一位模样可憎的老妇人,握住了我的手腕,那恶心又滑腻的舌头快要触碰到我的脖颈时,我终于是受不住了,像是有了昏迷的趋势,可我没有昏过去,滚烫的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划下。

    我又回到了那个木屋。


    “神荼。”那个男人看向我:“这些都是你的罪孽,我已经抹去了你的杀戮和过去的血腥,你怎么就是执迷不悟呢。这城中的杀人,已经是最后一次,我本想让你去往人界,可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呢?”

    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呢?

    我抹去了你这轮回路上的荆棘,你却非要以血为祭,染红这满山白花却只想成为那远山顶峰的彼岸花。

    我张了张嘴,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眼泪是确确实实地往下掉了,刚刚还藏在内心的愤怒和叫嚣已经全化为静水,如同消失的干冰一般无影无踪,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空洞,一颗已经沾满血腥和悲哀的心。

    “酆都,你什么都不懂。”我终于是叫出这个名字了,却是在这将死的时刻。我身体里的罪孽如同泄气的气球般全部涌向酆都,他不是人,我早就知道的,怨恨和罪孽是他的养料,他这样的做法不仅仅是要抹去我的罪孽,更是一种驱逐的举动。
 

    没有罪孽的人,不是十恶不赦的人,是不配留在这里的。
 

    我闭上了眼睛,跪在地上,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,在眼前一黑之前,我分明听到一声叹息。








我醒了。

一切都是一场不可言说的梦,带着不明不白的结局和开始。我是否明白了呢,我不知道,我只记得酆都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 

“回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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